曾国藩家书-清人笔记 -凯发官网入口

  曾国藩很擅长理财之道。古人云:大军作战,粮草为先,后勤保障直接影响到战争的胜负。曾国藩同太平军作战旷日持久,长达十余年,没有稳固的后勤保障,要取得的战争胜利是难以想象的。而事实上曾国藩不仅是运筹帷幄的能人,也是理财的好手。为了解决湘军的兵源和激发斗志,曾国藩在湘军中实行丰厚的薪俸制,当时湘军勇丁的粮饷收入比绿营兵相应高出2—4倍。这种厚饷给后勤保障带来了影响,一方面粮饷开支大,另一方面清政府又因财政困难和其他种种原因而不给拨官款,巨额的粮饷完全靠湘军统帅自行解决。为此,曾国藩建立了一套特殊的后勤制度,在后勤体制上,既不受中央户兵二部的控制,也不受地方督抚的掣肘,而是自成体系将饷权与兵权集于统帅一身。湘军设有前敌和后路粮台以及转运局,专门负责饷械的筹集和运输,粮饷的主要来源有捐输、厘金和协饷等。曾氏筹饷可谓艰辛备至,先是受地方要挟供其饷就得保其疆域;后是湘军小股疲饿之师被地方官吏以小利诱引,攻大股太平军,导致覆没的不止一起。曾氏靠人格感化,使地方绅士、豪强纷纷解囊。曾氏家书关于这方面的内容不少。

  此外,《曾国藩家书》中关于交友、治学、为政、治家之道的论述也见解独到,卓然自成一家。

  综上所述,《曾国藩家书》在中国家训经典中超然卓立并非偶然,主要在于其内容广博精要,大有圣贤垂宪之良苦用心。尽管曾氏留下来的著作太少,但仅就一部家书就可以在各个方面留下自己非凡的影响,赢得了“道德文章冠冕一代”的称誉,是中国封建社会最后一尊精神偶象。古人说:“人有三不朽,太上有立德,其次有立功,再次立立言”,推崇曾国藩的人认为他三者兼而有之,是中国封建社会最后一位“完人”。

  《传世名著百部》所收《曾国藩家书》并非是曾氏全部家书,但这些家书亦可谓面面俱到,能全面反映曾氏在各个方面的造诣,至于我们编校的不足之处,恳请广大读者批评斧正。

  全文

  卷一修身之道

  勉君子应立志

  十月二十一接九弟在长沙所发信,内途中日记六页,外药子一包。二十二接九月初二日家信,欣悉以慰。

  自九弟出京后,余无日不忧虑,诚恐道路变故多端,难以臆揣。及读来书,果不出吾所料。千辛万苦,始得到家。幸哉幸哉!郑伴之不足恃,余早已知之矣。郁滋堂如此之好,余实不胜感激。在长沙时,曾未道及彭山屺,何也?又为祖母买皮袄,极好极好,可以补吾之过矣。

  观四弟来信甚详,其发奋自励之志,溢于行间。然必欲找馆出外,此何意也?不过谓家塾离家太近,容易耽搁,不如出外较清净耳。然出外从师,则无甚耽搁;若出外教书,其耽搁更甚于家塾矣。且苟能发奋自立,则家塾可读书,即旷野之地,热闹之场亦可读书,负薪牧豕,皆可读书;苟不能发奋自立,则家塾不宜读书,即清净之乡、神仙之境皆不能读书。何必择地?

  何必择时?但自问立志之真不真耳!

  六弟自怨数奇,余亦深以为然。然屈于小试辄发牢骚,吾窃笑其志之小,而所忧之不大也。君子之立志也,有民胞物与之量,有内圣外王之业,而后不忝于父母之生,不愧为天地之完人。故其为忧也,以不如舜不如周公为忧也,以德不修学不讲为忧也。是故顽民梗化则忧之,蛮夷猾夏则忧之,小人在位贤才否闭则忧之,匹夫匹妇不被己泽则忧之,所谓悲天命而悯人穷,此君子之所忧也。若夫一身之屈伸,一家之饥饱,世俗之荣辱得失、贵贱毁誉,君子固不暇忧及此也。六弟屈于小试,自称数奇,余窃笑其所忧之不大也。

  盖人不读书则已,亦即自名曰读书人,则必从事于“大学”。“大学”

  之纲领有三:明德、新民、止至善,皆我分内事也。若读书不能体贴到身上去,谓此三项与我身毫不相涉,则读书何用?虽使能文能诗,博雅自诩,亦只算得识字之牧猪奴耳!岂得谓之明理有用之人也乎?朝廷以制艺取士,亦谓其能代圣贤立言,必能明圣贤之理,行圣贤之行,可以居官莅民、整躬率物也。若以明德、新民为分外事,则虽能文能诗,而于修己治人之道实茫然不讲,朝廷用此等人作官,与用牧猪奴做官何以异哉?然则既自名为读书人,则“大学”之纲领,皆己身切要之事明矣。其条目有八,自我观之,其致功之处,则仅二者而已:曰格物,曰诚意。

  格物,致知之事也;诚意,力行之事也。物者何?即所谓本末之物也。

  身、心、意、知、家、国、天下皆物也,天地万物皆物也,日用常行之事皆物也。格者,即物而穷其理也。如事亲定省,物也;究其所以当定省之理,即格物也。事兄随行,物也;究其所以当随行之理,即格物也。吾心,物也;究其存心之理,又博究其省察涵养以存心之理,即格物也。吾身,物也;究其敬身之理,又博究其立齐坐尸以敬身之理,即格物也。每日所看之书,句句皆物也;切己体察,穷究其理即格物也。此致知之事也。所谓诚意者,即其所知而力行之,是不欺也。知一句便行一句,此力行之事也。此二者并进,下学在此,上达亦在此。

  吾友吴竹如格物工夫颇深,一事一物,皆求其理。倭艮峰先生则诚意工夫极严,每日有日课册,一日之中一念之差、一事之失、一言一默皆笔之于书。书皆楷字,三月则订一本。自乙未年起,今三十本矣。盖其慎独之严,虽妄念偶动,必即时克治,而著之于书。故所读之书,句句皆切身之要药。

  兹将艮峰先生日课抄三页付归,与诸弟看。余自十月初一日起亦照艮峰样,每日一念一事,皆写之于册,以便触目克治,亦写楷书。冯树堂与余同日记起,亦有日课册。树堂极为虚心,爱我如兄,敬我如师,将来必有所成。余向来有无恒之弊,自此次写日课本子起,可保终身有恒矣。盖明师益友,重重夹持,能进不能退也。本欲抄余日课册付诸弟阅,因今日镜海先生来,要将本子带回去,故不及抄。十一月有白折差,准抄几页付回也。

  余之益友,如倭艮峰之瑟,令人对之肃然。吴竹如、窦兰泉之精义,一言一事,必求至是。吴子序、邵蕙西之谈经,深思明辨。何子贞之谈字,其精妙处,无一不合,其谈诗尤最符契。子贞深喜吾诗,故吾自十月来已作诗十八首。兹抄二页,付回与诸弟阅。冯树堂、陈岱云之立志,汲汲不遑,亦良友也。镜海先生,吾虽未尝执贽请业,而心已师之矣。

  吾每作书与诸弟,不觉其言之长,想诸弟或厌烦难看矣。然诸弟苟有长信与我,我实乐之,如获至宝。人固各有性情也。

  余自十月初一起记日课,念念欲改过自新。思从前与小珊有隙,实是一朝之忿,不近人情,即欲登门谢罪。恰好初九日小珊来拜寿,是夜余即至小珊家久谈。十三日与岱云合伙,请小珊吃饭。从此欢笑如初,前隙尽释矣。

  金竺虔报满用知县,现住小珊家,喉痛月余,现已全好。李笔峰在汤家如故。易莲舫要出门就馆,现亦甚用功,亦学倭艮峰者也。同乡李石梧已升陕西巡抚。两大将军皆锁拿解京治罪,拟斩临候。英夷之事,业已和抚。去银二千一百万两,又各处让他码头五处。现在英夷已全退矣。两江总督牛鉴,亦锁解刑部治罪。

  近事大略如此。容再续书。

  兄国藩手具十月二十六日

  勉在孝悌上用功

  澄侯、叔淳、季洪三弟左右:

  五月底连接三月一日、四月十八两次所发家信。

  四弟之信,具见真性情,有困心横虑、郁积思通之象。此事断不可求速效。求速效必助长,非徒无益,而又害之。只要日积月累,如愚公之移山,终久必有豁然贯通之候;愈欲速则愈锢蔽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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